在苏格兰北部的阿姆霍因半岛上，瓦里克城堡屹立在浅海湾汤格海峡之上。摄影：LATITUDESTOCK, ALAMY STOCK PHOTO

　　撰文：MALCOLM JACK

　　在苏格兰高地北部，历史悠久的萨瑟兰郡坐拥崎岖的海岸线、荒芜的城堡和阿姆霍因半岛（苏格兰盖尔语中“泥煤沼泽”的意思），这片广袤的土地如此贫瘠，宛若月球表面。除了灰雁和黑腹滨鹬，在这未被破坏的原始景观中，只有遥远的山峰。也许不久之后，这里将会出现宇宙飞船升空的景象。

　　 最早到2022年秋天，人们就可以汇聚于此，观看低碳火箭从欧洲蕨丛中的发射平台升空的情形。发射平台将负责把通讯卫星送入轨道，实现英国航天局及其合作伙伴从英国本土发射宇宙飞船的梦想。这座航天发射中心将带领英国进入商业航天发射产业，目前这一产业的推动者是埃隆·马斯克的SpaceX公司。它还将把该地区推入全球太空经济，预计十年后，其价值将高达1.4万亿美元。

　　 萨瑟兰航天中心或将成为欧洲第一个洲际轨道航天发射中心，通过创造新的就业机会、为苏格兰旅游业增加“火箭观光”项目，再加上传统的威士忌、高尔夫和沼泽风光，重振这个经济衰退区域。相关技术甚至可以帮助航天工业加强气候意识。

　　 虽然苏格兰的新兴航天工业已经准备起飞，但仍有不少挑战。一方面是萨瑟兰的经济前景，另一方面是对当地脆弱的、生物多样性丰富的环境的破坏，而这样的环境在应对气候变化时非常重要，利益相关者必须选择一个平衡点。

　　阿姆霍因半岛是航天发射中心的理想之地，但批评者担心航天发射中心会破坏当地脆弱的泥煤沼泽。摄影：GEOPIX, ALAMY STOCK PHOTO

　　梅尔尼斯的太空佃农

　　从普雷斯特威克，到琴泰岬半岛、斯托诺韦岛和北尤伊斯特岛，多年来，人们一直希望在苏格兰建立水平和垂直航天发射中心。作为欧洲最北端的大陆之一，苏格兰在进入极地和太阳同步轨道方面，有地理位置上的优势；同时，该国的人口密度相对较低（70人/平方公里），沿海水域广阔，如果发射遇到故障，可以进行紧急溅落。

　　 在萨瑟兰，5252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着约13500名居民，人口密度降至每平方公里不到3人，而且可能会变得更少。随着敦雷核电站关闭和北海石油工业衰落，工作机会越来越少。根据苏格兰政府的一项预测，未来20年里，萨瑟兰的人口可能锐减11.9%。

　　 “现在能有20个小学生就已经很幸运了，”萨瑟兰汤格村一座学校的退休教师Dorothy Pritchard说：“每当有家族搬走，我感觉就像往心口插了一把匕首。”Pritchard是第六代佃农（小型的传统土地租用者），也是梅尔内斯佃农地产（Melness Crofters’ Estate，简称MCE）的主席。MCE由阿姆霍因半岛上57名拥有土地的佃农组成。

　　 2017年，令佃农们大为惊讶的是，地方发展机构“高地与岛屿企业”（Highlands and Islands Enterprise）找到他们，打算在他们的土地上建造一座航天发射中心，由英国航天局共同出资。在投票决定是否让火箭进驻前，佃农进行了激烈辩论。“但不会不惜任何代价，”Pritchard强调。

　　 他们得到严格保证：不发射导弹，把对当地的影响尽量降至最小；这里生活着很多珍稀濒危野生动植物，而且泥煤地可以捕获和存储碳，因此受到严密保护。航天发射中心的核心部分占地3平方公里，包括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控制中心，以及不需要挖掘泥煤地的“漂浮”通道。

　　 预计这将带来40个永久性本地工作岗位，MCE将把从航天发射中心获得的所有收入的一半作为善款，捐给当地社区。“我觉得对于这个地区来说，这将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Pritchard说：“这是一个可持续的未来。”Pritchard自称“星际迷”（《星际迷航》系列科幻电视剧和电影的粉丝）和最热心的“太空佃农”，这是他们对自己的戏称。

　　好客的高地迎来火箭

　　“如果建设航天发射中心，那它的规模会非常小，不会是苏格兰的卡纳维拉尔角，”萨瑟兰航天中心商业运营公司Orbex的首席执行官Chris Lamour在商谈中，提到了当地人的要求。一个对环境影响较小的小型航天发射中心需要与之匹配的火箭，Orbex公司的答案是有效载荷150公斤的运载火箭Prime，目前正在Orbex公司的福里斯总部建造。公司称，这将是有史以来最环保的火箭。Orbex公司表示，Prime火箭可以重复利用，由可再生的生物丙烷燃料供能，这种燃料能减少90%的碳排放。

　　 SpaceX公司的“巨兽”，有效载荷63800公斤的猎鹰重型火箭从佛罗里达发射台升空，想看到这一景象的人可能要失望了，娇小的Prime火箭冲向天空就没有这么壮观了。不过，Lamour依然认为，除了一览无余的田园风光，高地热情好客的传统，萨瑟兰航天中心每年多达12次的发射对游客也有不小的吸引力。

　　 “最初几次发射，会有很多人来看，因为这很新奇，”Lamour说：“你可能会遇到铁杆粉丝，他们不想错过每一次发射，早早地安排好北海岸500公路之旅。”

　　格拉斯哥，卫星城市

　　萨瑟兰航天中心紧随格拉斯哥不断发展的卫星产业。格拉斯哥是苏格兰最大的城市，也是除了加州以外最大的卫星生产地。克莱德河岸边曾是全世界五分之一船只的建造地，如今这里仍在组装小得多的飞船（有一些只比有翼的鲁比克魔方略大一些），以满足全球对卫星数据的巨大需求，从军事项目到约会应用。

　　 “从根本上说，格拉斯哥是地球上建造宇宙飞船的最佳地点之一，”卫星制造商阿尔巴轨道公司（Alba Orbital）的创始人Tom Walkinshaw说。2005年，克莱德航天公司（Clyde Space）成立，格拉斯哥的卫星产业拉开序幕；今天，这家公司已成为立方卫星技术的市场领导者。投资强大，人才济济，再加上围绕格拉斯哥多所大学的支持基地，共同帮助这一领域不断扩张和发展。据估计，到2030年，苏格兰的太空产业价值将超过50亿美元。

　　这是英国航空航天公司Orbex的Prime火箭，其任务是把小型卫星送入轨道。摄影：MICHAL WACHUCIK, AFP/GETTY IMAGES

　　理论上说，苏格兰的航天发射中心建成后，克莱德航天公司和阿尔巴轨道公司都不再需要把产品运到美国或新西兰发射。然而，虽然苏格兰关于航天发射中心讨论了很多年，但一个也没有建成，Walkinshaw对此仍持怀疑态度。即使Orbex公司的火箭从萨瑟兰发射升空，他觉得面对已被产值740亿美元的SpaceX主宰的市场，后来者举步维艰，“那是一个巨头”。

　　 “作为一个太空迷，我很希望看到火箭从苏格兰发射，”Walkinshaw说：“但我担心这只是一个插曲。”

　　保护阿姆霍因半岛

　　抛开怀疑论，还有环境问题。这座耗资2400万美元的航天发射中心可能将在2021年底前动工。但选址靠近脆弱的泥煤沼泽（被列为具特殊科学价值的地点），这让很多人感到愤慨，尤其是在苏格兰举行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的年份，世界各国领导人将前往格拉斯哥参与会议。

　　 阿姆霍因半岛的泥煤沼泽组成了弗罗湿地区的一部分，这是欧洲最大的覆被沼泽。在英国，泥煤地存储了超过30亿吨碳，相当于英德法三国森林存储的碳的总和。如果泥煤地被破坏，会释放碳。鉴于此，很多人反对建设航天发射中心，包括当地环境组织“保护阿姆霍因”（Protect The Mhòine）、苏格兰环境保护局（SEPA）的科学家、英国最富有的人和最大的土地所有者Anders Holch Povlsen。

　　 这位丹麦亿万富翁是零售企业家，同时也是再野生化的狂热者，拥有毗邻梅尔内斯佃农地产的土地。他的保护组织“荒野之地”（Wildland）是另一种形式的高地：重新种植了几百万棵树，恢复了海洋栖息地，重新引进欧亚猞猁等濒临灭绝的动物，而且没有航天发射中心。至少，阿姆霍因半岛上No.（Pavlson的另一家公司“荒原冒险”向位于北方群岛的竞争对手设得兰航天中心投资了近200万美元。）

　　 “荒野之地”申请对萨瑟兰发射中心的建筑许可证进行司法复核，预计将在6月进行。萨瑟兰航天中心正在等待苏格兰土地裁判所的批准，而Orbex公司仍需英国政府的许可才能进行发射。

　　 苏格兰的太空竞赛远未成功，不过梅尔内斯佃农Dorothy Pritchard仍然充满希望。在山坡上的灰泥卵石小屋里，可以看到北海的壮丽风光，她一边喝着茶，一边描述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确保这里的人和环境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在我眼中，空无一物的地方没有灵魂，”她沉思道：“是社区和各种事物组成了一个地方，让参观变得有趣，让人们有兴趣去了解那里的人和他们的生活方式、文化。我认为，失去了这些，就像失去了非常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