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威士忌的理由

时间:2021-03-18 22:28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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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最长的河流斯佩河的美丽风光 斯佩塞 从阿伯丁机场驱车一个小时,就到了Fochabers。到达戈登城堡,门口有一位英式管家相迎,待安顿好行李,回到起居室,管家彬彬有礼地说:

苏格兰最长的河流——斯佩河的美丽风光

 

斯佩塞

从阿伯丁机场驱车一个小时,就到了Fochabers。


到达戈登城堡,门口有一位“英式管家”相迎,待安顿好行李,回到起居室,管家彬彬有礼地说:先生们,茶已经备好了。起居室里挂着巨幅画像,是戈登公爵家族的几位重要人物,茶几上放着画册,介绍斯佩塞(Speyside)的风土,斯佩(Spey)河上的垂钓。


这座城堡位于斯佩塞的中心地带,始建于15世纪,1770年由第四任戈登公爵扩建,曾经是苏格兰地区最大的住宅,“二战”中作为后方医院征用,目前剩下的建筑只有原来的1/8。第五任戈登公爵是斯佩塞地区的大地主,1823年他向国会提出法案,与其让私酒蔓延,不如让威士忌蒸馏合法化。


他给他的佃户乔治·史密斯提供土地,建造了格兰威特酒厂,1824年,格兰威特成为苏格兰高地第一家合法酒厂。


从城堡望出去,可见大片的田地,种着黄灿灿的油菜花,绿色的森林在夕阳下略显沉郁,管家这时来到起居室:先生们,晚餐已经备好了。
 

正式的欢迎晚宴是在第二天,吃饭之前要先换上苏格兰裙,晚宴最重要的一道菜是Haggis,苏格兰羊肚儿,把羊杂碎和燕麦混杂,放到羊肚子里炖。


上菜时以苏格兰风笛手引领,圆滚滚的羊肚儿摆到了主人面前。芝华士公司的品牌大使伊恩(Ian)先生,手拿短刀,驱魔一样挥舞三五下,用盖尔语吟诵祝酒词,切开羊肚子,将双耳酒杯举过头顶,又念诵一大段祝酒词,宾客们也将酒杯举过头顶,待祝酒词念完,大家一饮而尽。


之前我买了一本《苏格兰祝酒词》,这本小册子介绍了苏格兰宴会的一些流程,其中所谓“彭斯晚宴”,必有Haggis这道菜,祝酒者须朗诵彭斯一首赞美Haggis长诗,用刀切开羊肚儿时要念这样一句,大意是“把你温柔地切开,肠子肚子都涌出来”,


此时宾客要鼓掌喝彩。伊恩先生的祝酒词念得惊天动地,大家都很自然地鼓掌。据说彭斯写过不少赞颂美食美酒的诗歌,都被当做祝酒词,其中最简单明快的一首是这样的——
 

有些人有肉却不能吃,
 

不能吃肉却偏想吃
 

我们有肉我们也能吃
 

感谢大地让我们吃
 

彭斯有不少和饮酒有关的诗句,一首叙事诗中这样写道——

啊,勇敢的麦酒之神!
 

有你来壮胆,谁能吓倒我们!
 

两个铜板儿买啤酒,喝了什么也不怕;
 

一杯烧酒落了肚,胆大敢把鬼王拿!
 

麦子发酵,产出来啤酒;麦子发酵再蒸馏,产出来的就是威士忌。彭斯所谓的烧酒,恐怕就是威士忌。


彭斯在18世纪做过收税官,不知道他是否曾和苏格兰“龙骑兵团”一起抓捕过威士忌走私者。那时候的私酒酿造者和收税官可是死对头。有肉吃,我们感谢上帝,有彭斯的诗,我们自然有理由喝一杯。
 

格兰威特酒厂后面,有一片山地,小路崎岖延伸到群山之中,这就是当年威士忌走私者的路线,这条徒步路线有11公里,伊恩先生带我们走了大概只有半公里,他体形肥大,走到半山腰就打退堂鼓:“我们还是回到酒厂里喝点儿酒吧。”
 

格兰威特既是酒厂名字,也是地名,乔治·史密斯合法酿酒之后,所有走私者将其视之为敌人,他不得不经常带一把佩枪,运送自己的威士忌。


19世纪末,大概有28家酒厂以“格兰威特”为后缀生产自己的威士忌,酒厂不得不打官司,以漫长的诉讼获得“The Glenlivet”的称号。


1940年,英国向美国出口的威士忌达到700万加仑,第二年,由于德国U形潜艇的攻击,横跨大西洋战区的航线受到威胁,出口量降至500万加仑。


英国政府限制酿酒,把粮食珍藏起来打仗,到1941年,格兰威特和高地的多家酒厂陷入停产状态。


酒厂的管理者比尔·史密斯·格兰特年过四十,参加了皇家海军预备队,“二战”结束返回酒厂,恰逢首相丘吉尔颁布命令:“任何情况下不能缩减用于酿造威士忌的大麦用量,威士忌是贵重的出口物资,是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

乔伊斯与他的孙子斯蒂芬·詹姆斯·乔伊斯(摄于1934年)
 

丘吉尔喜欢喝酒,据说1899年他去南非报道布尔战争时,行李箱有40瓶红酒、18瓶威士忌和12瓶调酒用的酸橙汁,他说喝酒令他“开窍”。


他还喜欢抽雪茄,爱吃熏制牛肉。他的对手希特勒,年轻时在维也纳忍饥挨饿,想当艺术家而不得。可希特勒不抽烟不喝酒,当兵的时候一大乐趣就是趴在床上,看小耗子吃他头天晚上掉到地上的面包屑。经过了一次爱情创伤之后,他决定不再吃肉,还服药以控制大肠蠕动,减少放屁次数,是绝对的“环保”加素食主义绿色分子。


他说丘吉尔是犹太人豢养的“终日醉醺醺的废物”。剑桥大学丘吉尔学院教授薛达·史德莎(Cita Stelzer),2011年底出版《和丘吉尔进餐》一书,讲述丘吉尔在饭桌上和同僚讨论国家政策的故事,吃肉喝酒的丘吉尔并没有变成“蠢货”,看来,为了让脑子时时“开窍”,我们要喝上一杯。
 

戈登城堡位于Fochabers村,村边就是斯佩河,有一对名叫贝尔的兄弟,合写了一本《The Spey》,从这条河的源流开始,写到入海口,河边的每一个村庄,河上的每一座桥梁,都或多或少写到。兄弟两个的家族在斯佩塞生活多年,兄长唐纳德现在还在斯佩塞中学做音乐教师。


他在书中说:你会爱上一座山,爱上一个花园,也会爱上一条河。


这本书里写到Fochabers村,写到了戈登公爵的另一个仆人米尔恩(Milne),他本在城堡里做男仆,却留了一头红色的长发,管家下令,为了体面,他必须剪去长发,米尔恩不从,移民去了美国的新奥尔良,做起了砖头生意,1788年新奥尔良大火,米尔恩的砖头生意让他发了大财,他置房子置地,新奥尔良附近的米尔恩堡,就是他的地盘。


发财之后,米尔恩不忘公爵的教诲,投资教育,开办了“米尔恩男孩之家”,爵士乐大师阿姆斯特朗就是在那儿读的书。米尔恩也没有忘记家乡,投资在Fochabers村建了一所中学。

1868年,Fochabers村里有一位叫乔治·巴克斯特的村民开始做小买卖,他的老婆做的果酱非常好吃,后来,夫妻两个向戈登家族买下一块土地做工厂,这就是目前Baxter品牌的由来。


他们生产果酱、罐头牛肉、罐头汤。邻近的小村子Aberlour也有一家历史悠久的家族企业沃克斯(Walkers),他们生产最好的苏格兰酥饼,Aberlour还有一个同名的酒厂,酒厂位于劳尔(Lour)和斯佩河交界处的峡谷中,盖尔语中“阿伯劳尔”的意思就是“潺潺小溪源头”。《The Spey》一书,Fochabers村到Aberlour酒厂的徒步路线被重点推荐。书中说,斯佩塞地区有好多家威士忌蒸馏厂,到了秋季,每个礼拜都有“威士忌节”,酒厂把佳酿摆出来,村民和旅游者一家家地逛,喝酒、闲聊。


我疑心这种田园风情已不复存在,但我相信,那种乡土之情还荡漾在酒杯里,“格兰威特”在宽阔山峦之间,“阿伯劳尔”在潺潺小溪旁边,日后在北京喝到这两款酒,眼前也能浮现出不同的景色,你说不上来会爱上哪一座山哪一条河,不知道怎么就“反认他乡是故乡”,不过,我们可以为这世上的麦子、泥土、流水喝上一杯,闻一闻斯佩塞威士忌特有的果香。
 

爱丁堡酒后失言
 

有一本书,叫《苏格兰是怎么发明现代世界的》,副标题是“西欧最穷的国家创造了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里面有瓦特和工业革命、亚当·斯密的经济学说、约翰·诺克斯与宗教改革、苏格兰在大英帝国中的角色、苏格兰移民在美国等章节。


我怀疑这本书还有个续集,因为,苏格兰对这个世界的两个最大的贡献都没有写——他们发明了高尔夫和威士忌。从奥克尼群岛飞到爱丁堡,王子大街1号的老派酒店Balmoral有两拨儿中国游客,我们这拨儿是来喝威士忌的,另外一拨儿是去圣安德鲁斯打球的。
 

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都可以看到爱丁堡城堡,城堡前的空地上搭建着临时看台,为庆祝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登基60周年,这里将举行一个小小的阅兵式,英联邦国家的士兵要列队巡游。游览城堡有助于了解英格兰与苏格兰的历史,玛丽女王在那里产下了詹姆斯一世,克伦威尔处死了查理一世。苏格兰圣物陈列室中黑漆漆的,游客们一个挨着一个,瞻仰着灯光映射下的皇冠、权杖、宝剑。


城堡中的战争博物馆记录着苏格兰军团从中世纪到“二战”参加的各个战役,城堡最高处是圣玛格丽特礼拜堂。城堡外面的“威士忌体验中心”,两层店铺散发着耀眼的琥珀色,数千瓶来自苏格兰各产地的威士忌让人眼花缭乱。

美剧《大西洋帝国》蒸馏。该剧是威士忌爱好者必看的一部电视剧集,今年9月将上演第三季
 

城堡外“皇家哩”上有一处圣吉尔斯大教堂,边上的游客中心原本是大名鼎鼎的Tron Kirk,1648到1952年间苏格兰长老会的头号教堂。


1696年8月,那是个寒冷的夏天,某晚20点,阴风瑟瑟,大教堂钟声响起,四个年轻人从门前经过,他们刚从常常厮混的酒馆里出来,一个叫埃肯海德(Aikenhead)的神学院学生借着酒劲儿说——我正在地狱里烤火取暖。


这句玩笑话在第二天变得不那么可笑了,他的同行者告发他渎神。


接着,他的同学进一步揭发埃肯海德渎神的言行,埃肯海德说:耶稣大概是在埃及学会了魔术,才演示出了一串奇迹;比起耶稣,摩西是一个更好的政治家;《圣经》就是一堆大杂烩等等。


这个学生有点儿哗众取宠,按照苏格兰当时的律法,他要被判处死刑。那时候,英国教会里有一帮人已经是“宽容主义”的神学立场,他们想避免教会的狂热与极端,对大科学家牛顿甚为尊敬,但在苏格兰长老会看来,英格兰人所谓的“宽容主义”和无神论差不多。


英格兰人洛克在荷兰用拉丁语出版了《论宽容》,文中说,每个人都会以自己为正统——这不是基督教会的标记,这不过是人们互相争夺统治他人权力的标记罢了。


洛克得知埃肯海德事件后为这个孩子申辩,“灵魂的事不归政府管”。埃肯海德也为自己辩护,他认为,法律应该惩处那些破坏社会秩序的人,而不是对神不敬的人。他得到的答复是,法律是上帝造就的,你要做的就是服从。


埃肯海德最终在1697年1月被绞死了,不过他是因为渎神的罪名而被处死的最后一个英国人。
 

今日的“皇家哩”上,有不少威士忌小酒馆,可以尝到多种单一麦芽威士忌,不知道有多少酒客会为300多年前那位酒后失言而被处死的学生喝一杯,不过,皇家哩上竖立着手持长卷、身穿古希腊长袍的休谟塑像,我们可以举杯为洛克和休谟喝上一杯。这条路上的另一个去处是“作家博物馆”,博物馆中陈列着彭斯、司各特、史蒂文森三位作家的手稿和遗物。“作家博物馆”门口有一导游招揽生意,要带游客去拜会J.K.罗琳写《哈利·波特》的地方,与爱尔兰相比,苏格兰的作家乏善可陈。
 

都柏林纵酒之乐
 

6月16日,乔伊斯的小说《尤利西斯》让这一天变成“布鲁姆日”,爱尔兰作家科尔姆·托宾在《卫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谈乔伊斯、《都柏林人》和都柏林这座城市。他描述1904年6月16日乔伊斯和女友的约会,描述这座城市的街道,乔伊斯在哪里住过、王尔德在哪里住过、哪个拐角的房子属于贝克特家族。


“如果你知道这些掌故,这些街道在你眼里就不一样,如果你不知道,那么这些街道就和世界上其他城市的街道没什么两样。”托宾说。在我眼里,这些街道和其他城市没什么两样,但都柏林的酒吧区绝对不同凡响。“尊美醇”品牌的斯蒂文先生带我们在Temple酒吧区暴走三小时,拜访五家历史最悠久的酒吧,每到一处有两种选择,喝一杯威士忌或者喝一杯健力士黑啤酒,午后阳光充足,酒吧里人满为患,都喝得飘飘然。


托宾先生在那篇文章说,《都柏林人》小说里出现过的酒吧,目前大多还在营业,它们是Suffolk街上的O'Neill's、Duke街上的Davy Byrne's、Middle Abbey街上的the Oval、Poolbeg街上的Mulligan's,要纪念乔伊斯,最好到这几间酒吧喝威士忌。

诗人彭斯
 

乔伊斯的父亲是一位失败的酿酒师,在《一位青年艺术家的肖像》中,乔伊斯让书中人物迪达勒斯列举他父亲的人格属性:“医科学生、船夫、男高音、业余演员、声嘶力竭的政治人物、小地主、小投资客、酒鬼、老好人、说故事的人、搞酿酒的、税务人员、破产户、目前是专提当年勇的人。


”书中人物克兰里听了说:“搞酿酒真***不错。”都柏林的书店里都摆着乔伊斯的著作,我没看过《芬尼根守灵夜》,可知道里面有一段,说一个工人从梯子上掉下来死掉了,在他的葬礼上,威士忌洒到他的尸体上,他就又活了过来。我还知道一则轶事,威尔士大诗人迪兰·托马斯,在纽约的白马酒吧中狂饮了18杯威士忌,然后倒地暴毙,


“在这悲怆的至高,唯愿你用滚烫的泪水咒我,佑我——切莫恬然地步入良宵,而要怒啸,向着光明的消逝怒啸”。

爱尔兰人喜欢喝酒天下闻名,但不像威尔士诗人这样把自己喝死。


有一个笑话,说纽约一家酒吧,两个爱尔兰人喝多了,一个说,我的故乡是爱尔兰的科尔代尔县,另一个说,真巧,我的家乡也是在科尔代尔县,头一个又说,我住在科克城外,后一个说,巧了,我也住在科克城外。此时,酒吧女招待对柜台里的酒保说,这对儿爱尔兰双胞胎又喝多了,认不出彼此来了。

美剧《大西洋帝国》,有一大段讲述的是禁酒令期间,美国黑帮从爱尔兰走私威士忌的历史,其中一集,爱尔兰移民组成的黑帮团伙在圣帕特里克日喝酒聚会,高唱《Carrickfergus》,这是贝尔法斯特附近一个小村的名字,也是爱尔兰一首著名民谣。“海如此辽阔,我无法横渡,我没有翅膀,也无法飞翔,我终日醉酒,少有清醒的时刻,来日无多,且让我安眠。”


我们到都柏林和科克郡是参观这两处的“尊美醇”博物馆,现在,每年有300万箱尊美醇出口美国,让那里的爱尔兰后裔品尝家乡的味道。


回到北京20天后,爱尔兰队在欧洲杯上迎战西班牙,输了个0比4,终场前几分钟,爱尔兰球迷合唱《The Fields of Athenry》,这是纪念爱尔兰大饥荒的一首民歌,有一位足球记者写了一篇球评,他说,爱尔兰的球迷喝酒唱歌,不是在反抗饥荒,反抗迫害,他们是在反抗现实,现实是一种最残酷的制约。

在都柏林,斯蒂文先生也聊到爱尔兰足球,他对爱尔兰队在欧洲杯上的前途不抱什么希望,他说特拉帕托尼教练没什么了不起。


他带我们在酒吧区里穿梭,去看一座爱尔兰音乐名人墙,那面墙上有U2的画像,有范·莫里森(Van Morrison),鲍勃·盖尔多夫(Bob Geldof),有恩雅,有光头歌女奥康纳,他还带我们去看恩雅的豪宅、U2主唱波诺的豪宅。


都柏林一条僻静的小街,是U2当年录唱片的录音棚所在,全世界的歌迷都到这里来涂鸦,发布对U2和歌唱的敬意,我们的导游开了一辆巴士,把我们运到这里,他从后备厢上拿出一箱子涂料说:“来,随便在墙上画吧。”


然后又拿出一瓶尊美醇和一沓纸杯,叮嘱说:“你们要随时喝酒。”
 

是啊,我们要随时喝酒,为了乔伊斯,为了歌唱,为了对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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